文沁_

Let bygones be bygones.

【楼诚】当你老了

#战争胜利后楼诚去巴黎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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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

惟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威廉·巴特勒·叶芝《当你老了》

 

1

那之后的日子,就像流水一样匆匆逝去。似乎是因为习惯了这样举步维艰的生活,有时他们为战斗忘记了休息也不觉疲惫。

数千个朝夕从指缝间溜走,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他们的时光滴在岁月的长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

 

好在,一切都过来了。

 

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

明楼和明诚整理办公室的时候,不禁潸然泪下,紧紧地拥抱彼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然后,明诚轻咬嘴唇,擦掉眼泪,张口道:“大哥,我们胜利了。”

 

10月1日,他们特意去到北京,在天安门广场亲自见证了新中国的成立。被奴役、被压迫、战乱频仍、四分五裂的历史,终于在这一天画上了句点。

明楼看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两行清泪又落下来。

 

2

明楼对明诚说,收拾一下东西,去巴黎。明诚不解,明楼道:“我答应过大姐,等战争结束,便回巴黎去教书,而今大姐已不在,答应的事,定要完成——这也是大姐的心愿。”

明诚欲再询问些什么,明楼抬手阻止,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明台那边,我会把一切都交代好。”

旋即明诚点头,转身上楼去。

这些年来,他们二人只需一个眼神足以交流,早已有了不必言说的默契。

 

临行前夜,明楼在明公馆里上上下下走了好几圈,算作告别。最后他在那幅挂在墙上的明诚画的《家园》旁驻足。

他想到自己曾说过,他未来的家一定会像画上那样,在湖畔旁、树林边的静谧处;他一直相信自己能够过上惬意的日子,能够活在阳光下。

他伸手把画取了下来,和他们一家人的照片放在一起。

 

3

明楼在教书的学校十分受欢迎。

学生们起初以为他是个正经严肃的学问人,后来发现明楼也会开玩笑、讲段子,渐渐地明楼就融入了他们,同他们打成一片。

有时他们也会八卦八卦明楼的私事,问问明楼有没有心上人云云。

明楼总是反问他们道:“要是我说没有,你们还想撮合我和谁不成?”

学生们一阵哄笑,摆手说不会不会,但仍是追问。

明楼这才道:“我有。而且他和我一样,也姓明。”

“你们在一起了吗?”

“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明楼点头回答。

 

于是学生们对这位从未露面的明小姐产生了很多美好的幻想。

 

有一回,明楼请学生们吃饭。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一摸口袋,坏了,出门太急,把钱包落在了家里。

在学生们的起哄下,他不得已拨通了明诚的电话。

“阿诚,我出门时候把钱包忘在了茶几上,现在着急要用……”

学生们轻轻念着“阿诚阿诚”,推搡着笑道这是老师恋人的名字。

明诚叹气说:“我这正忙着打扫卫生呢。你今儿不是和学生吃饭吗?让他们代付一下不行吗?回头再还他们就是了。”

明楼面露为难的神色,说:“算我求你一次。”

“你真麻烦。”明诚把手中的抹布一扔,颇不耐烦。

“怎么说话的?”明楼压低声音嗔怪道,仗着学生们听不懂中文,又补充了一句,“等我回去以后好好收拾你。”

 

挂断电话后,明楼也并未向学生坦白。一直到明诚猛踩油门在街上飞驰最后急刹在餐馆门口拉风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时,他才不紧不慢地清了清嗓子道:“待会儿你们可别吓到。”

 

明诚推开店门走进来,脸如雕塑般棱角分明,一身长风衣更显出修长的身型,微蹙眉头较真的模样格外好看。注视着明楼的眸中,似乎藏着一闪一闪的星星。

他急匆匆地把钱包撂下,明楼随即拉过他的手,让他在身旁的座位上坐下,向学生们介绍道:

“他是我常和你们提的那位——我的亲人。”

明诚听得云里雾里,学生们却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亲人一词,比爱人的杀伤力还要大上数倍。

 

待明楼回家向明诚解释了一切后,明诚回想起饭桌上的对话不禁红了脸。

 

第二天,明诚成了学校里热议的一个话题。昨日餐桌上的几个女学生纷纷表示自己坠入了爱河——明先生有这么帅气的恋人真是令人恨得牙痒痒。

那一刻,明楼突然有些后悔了。

 

4

明楼已教了大半年的书,明诚也已做了大半年的会计工作,生活慢慢地安定了下来。但留明台独自一人在国内,管不着问不着,到底还是不放心。

他们计划着把明台一家召来巴黎,也好让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

明诚贴邮票时,明楼正看着报纸,一边读一边道:“不放心是不放心,但想到要把咱家那位小祖宗招来,我就头大。”

明诚笑说:“你用操什么心?到时候什么烂摊子都是我收拾,小祖宗赶都赶不回去。”

 

明台这回倒也没犟,收到信后就带着一家人过来。

 

“晓晓,这是你大伯伯和二伯伯,快打声招呼。”明台拍拍小孩子的肩膀,说。

“大伯伯好,二伯伯好。”小女孩笑嘻嘻地喊道。

 

明晓是明台和锦云的女儿,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皮肤雪白,模样十分可爱。

“晓晓好。”明诚蹲下身来,明晓便扑进他怀里。

“爸爸,二伯伯果然和你说的一样帅!”

“你也同你爸爸小时候一样调皮。”明楼故作正经道。

 

尽管明楼和明诚的这栋小洋房有两层高,但房子很小,仅有两个卧室。若是五个人要住在一起,主卧让给一家三口,那明楼和明诚只好轮流睡沙发,更何况晓晓早晚得长大。

明台一家在此住了一阵,便搬进了明楼为他安排的住处,就在他们隔壁的那栋房子里,倒也是自在方便。

有时明台和锦云吵架了,便到哥哥们这里躲躲,免不了遭明楼一顿数落,也免不了明诚的好言相劝;有时明诚忙不过来,锦云也会过来帮忙做做饭,或是打扫卫生;有时晓晓想二伯伯了,就跑来找二伯伯给她讲故事,或是找大伯伯教她法语,一家人的生活可谓其乐融融。

 

5

小洋房的后院是明诚打理的一个玫瑰花园。

花园里有一片翠绿的草坪、一架秋千和一个木制的长凳——秋千是为了满足明楼偶发的童心,长凳是为了满足明诚晒太阳的爱好。

但自打明晓来后,秋千便换了位主人。

 

遇上阳光和煦温暖的午后,明台夫妇就会出门闲逛,把明晓托给明楼和明诚照顾。

明楼和明诚就一同坐在长凳上,阅读着各自喜欢的书籍,有时念念报纸,有时也会做些翻译。累的时候偶尔抬眼看看明晓在草坪上奔跑嬉闹、吹泡泡、追蝴蝶或是荡秋千。

然后明诚逐渐有了困意,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身体顺势向身旁之人倒去,脑袋靠在明楼肩头,慢慢闭起眼睛。

耳畔逐渐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惹得明楼有些痒。他轻手轻脚地合上书本,揽过明诚的肩膀,让他侧卧下来枕着自己的腿。

明诚逐渐睡得安稳。明楼凝望着他的睡颜,唇角微微上扬,眼里尽是温柔的笑意。

不远处的草坪上,传来明晓欣喜的叫唤。

 

“二伯伯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明楼食指附在唇前示意她不要出声打扰正在小憩的阿诚。明晓站直身子敬个礼,拼命点头乖乖闭口,又迅速跑开,去院里看那些盛开的玫瑰花。

明媚的午后,一切安静得出奇,只剩下明晓方才离开还未停下摇晃的秋千吱呀。

在这里,没有工作,没有丝竹之乱耳和案牍之劳形,没有纷扰与喧嚣,有的只是他们在一起时难能可贵的静好。

 

6

再往后些,中国在外交方面捷报频频,内部却又有大事发生。

66年到76年的动乱,使明楼感到无比庆幸,夹杂着当逃兵的慌乱和对国内形势的心寒。每每得到什么新消息,他都会不住地流泪。他一直不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但这回他认为自己确是老泪纵横。

曾经艰苦奋斗、饱受煎熬的日子在他脑海中不断地重复放映。

明明他身在巴黎,却仍是心悸。

天黑时,他躺在床上,甚至可以感受到时间从身边跨过;天亮时,他爬起身来,又可以感觉到时间从脚边飞去。等他教完书回到家里,又是一个日子偷偷地溜走。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某个故人逝去的消息传来。他终于觉察到时间脚步的匆匆了,他终于认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人们常说往事如烟,但这轻烟在他这里,仿佛从未被风吹散过。

他这么感慨时,明诚都会抓过他的手,颇有些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道:“没事啊大哥,我在这儿呢。”

明诚心里想的事,又何尝与他不同呢?

 

7

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说是记录了他走过的世界。

明楼此生最喜欢的便是明诚的眼睛——在他和大姐把明诚抱进家里,与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对视的那一刻开始,就喜欢上了。

那双眼睛从初入明家时的黯淡渐渐变得富有生机,着急害怕时瞪得圆圆的,有时还会含着泪,像受惊吓时的小鹿眼。

那双眼睛将所见的景色印在其中,好像是把蘸满水的水彩晕开。

那双眼睛看过了蓝天白云、看过了枪林弹雨、看过了紫罗兰和玫瑰花园、看过了生离死别和世态炎凉,在岁月的各种匆匆景色中叠加了各种颜色——

直到明诚岁月的尽头,已只剩下黑暗。

 

谁也没有想到,明诚会是他们三个中最先去世的。

在他离开之前,他一直深情地望着明楼,仿佛倾尽他此生所有的爱。

而明楼的眼里,也只有他一人。

 

明诚下葬的那天,明楼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一篇散文里的一段话:

“人呐,赤裸裸地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地回去罢?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FIN-

 

关于眼睛的描写有参考这里

文章最后的这两句话摘自朱自清的《匆匆》,全文都受这篇散文影响很深。感谢阅读。

 

祝王凯先生818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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